辛逸看到手机来电显示的名字时,心里一跳,他盯着看了两秒,手机铃声一声比一声急促,他下意识地用免提模式接了电话,用这样的方式告知客厅里的人今晚有事发生。
站到大门边,看着大门缓缓打开,辛逸才从下意识的状态里恢复过来,握着手机的手汗津津的,他已经忘记刚才是怎么回答李元善的,皱眉努力回想刚才说了哪句话,弄不清自己此刻是紧张还是沉静,或者是处于戒备状态?他捂着嘴微微咳嗽两声,朝着高处的射灯看去,眯起眼睛。这时,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缓缓开进营地,停在辛逸的跟前,车门打开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:“老弟,好久不见啊——”辛逸握住李元善的手:“欢迎李哥!”李元善抱住辛逸拍着他的背说:“兄弟啊,这么些年你还能想到我,没把我当外人,哥哥很感动!”旁边的人感受到来客真挚的情感,又看到主人不卑不亢的表情,却体会不到这两位曾经好友此刻各自的心境。
李元善先松开手,拽着辛逸的胳膊往前走,他的司机提了两个袋子上来,递给辛逸身边的人。辛逸正要说话,李元善抢先说:“给长辈的生日礼物,小小意思不成敬意。”他瞄了一眼停车场,问辛逸:“今晚还有哪些人?”辛逸说:“都是老熟人,进去就知道了。”
李元善停下脚步,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火抽起来,问:“哪几个人嘛?”
李元善意外接到辛逸的邀请后,一直在琢磨。冷星雨的妈妈过生日,这是一个可以邀请任何朋友的理由,然而自从辛逸离开松梅集团,两人之间的关系每况愈下,联系越来越少,如果不是偶尔各自代表自己的单位出席共同的活动,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直接的交集了。不过,李元善非常清楚辛逸离开松梅后的发展情况,两人之间还有过几次明争暗斗,并没有公开对立。不仅是辛逸,包括戴月荷在内的那群曾经的朋友都没有公开与李元善决裂,如果这种情形长期保持下去,李元善可能慢慢地就把与辛逸的过往都放下了,生活在自己的圈子里。然而,事情起了变化,李元善心境也跟着躁动起来。
身为松梅集团的片区负责人,李元善平日里工作繁忙自不必说,夜深人静之时也会想起曾经的日子,偶尔会感慨人情冷暖的瞬息变化。他对如今的状况谈不上很满意,然而终归是自己奋斗而来的,心安理得享受地位和财富。唯独想到辛逸的时候,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,偏偏辛逸风头越来越盛,经常可以听到与之有关的新闻。
尽管如此,李元善保持着心理优势。在他看来,辛逸当然是很有能力的,然而在松梅集团的体量面前,辛逸和他的苏远国际、民间商会等等都还是小弟弟。如果不是在松梅集团积累下来的人脉关系和项目资源,辛逸不可能做到现在的成绩。而且,戴月荷对辛逸的偏爱和超常规的支持,冷星雨与浙裕集团的资源供辛逸使用,刘永正等人对辛逸的马首是瞻,这些都是辛逸成功缺一不可的。李元善相信,如果他和辛逸换一个位置,他能干得比辛逸更好。有时候盘点这些年的所得,李元善越发确信留在松梅绝对是比出去创业更好的选择。表面上,辛逸积累了巨额财富,非常风光,其实他就像一艘载重的航船,要竭尽全力才能在正确的航向前进,当大的风浪来临,随时可能翻船。而李元善却相反,呆在松梅集团这艘巨无霸航母上面,社会地位高,钱没少赚,而且没什么风险。在松梅集团顶多不过被免职。免职怕什么?积累的财富已经几辈子花不完了,大不了不回国,在海外天高任鸟飞。
李元善自认不是无情之人。他手里掌握着浙裕集团、刘永正等人的一些材料,如果报到有关部门去,好多曾经的朋友都会吃上几年的牢饭。有几次他想动用这些材料,但是想到这么多年的情谊,想到辛逸当年的把他从瓦砾堆里救出来,想到对冷星雨曾经的情有独钟,他放弃了那种想法。
李元善认为这就是仁义,自己是个仁义之人,可惜他们看不懂自己,不理解自己,对自己充满偏见,纷纷和自己保持距离。戴月荷平步青云,她做成的事业如果离开了松梅集团的支持是成不了的,但是她如今对松梅集团和李元善公事公办,却把好的资源都倾斜给了苏远国际,连国内的强力部门到安哥拉来办事也被她交给了辛逸接待,那一下就把辛逸在非洲的优势对接到国内去了。戴月荷帮助冷星雨解决了矿山融资的问题,这让李元善非常困惑,再想到戴月荷在医院为辛逸陪床的传闻,李元善难免愤愤不平,国家怎么能容许这样的行为!
更让李元善心痛的是冷星雨。她不过一个黄毛丫头,纵使是浙裕集团大老板的千金,如果没有松梅集团的遮风挡雨,没有李元义、李元善兄弟的支持,在非洲恐怕早就折戟沉沙了。然而冷星雨却吃饭砸锅,事业有成之时竟然把李元善的队伍屏蔽在矿山建设项目之外。如果早点把他们的违法证据报到有关部门,浙裕集团就不再姓冷了。
辛逸突如其来的邀请令李元善感到困惑,这些年他自认为摸透了辛逸的脾气,这是个能忍则忍能退则退的人,如今功成名就更是谨言慎行。他摸不透辛逸葫芦里卖什么药,但也不担心。
李元善抽着烟,听辛逸说完来了哪些人,心里更加踏实,淡淡地说:“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,我们是代表处的重点联系单位,居然没通知我们戴主任回国了,也许是太匆忙了。”辛逸说:“我也是打电话邀请她,才知道她回国了。一会儿我们打电话给她,请她远程喝酒。”
李元善扔掉烟头,说:“我可不敢扰了戴主任的清梦。走,进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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