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开门，赫斯塔看见伯衡已经换了一身衣服。他昨晚的破旧皮夹克和运动裤运动鞋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藏青色的长袍，宽大的兜帽落在他的肩上，看起来一尘不染。
在他身后，一些穿着宽松卫衣和迷彩裤的男人等候着。不需要询问，赫斯塔就能看出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陪着武器。
此刻这些人都站在伯衡身后，看起来是站在一个随从的位置，然而在气场上却像是他们胁迫伯衡而来。
“这些人是？”
“是阿那律先生的亲卫，”伯衡努力做出一个友好的表情，“他特意从三百公里外的雅加城赶来同你会面……现在他就在离这儿不远的一间院子里，我带你去见他。”
“等一等。”赫斯塔微微一笑，“我的同伴还要洗漱，你们去大厅等吧。”
赫斯塔正要关门，那个站在伯衡身后的男人已经皱起了眉头，似乎本能地想要抬手阻止。
伯衡突然发出了一声极低的呵斥，尽管赫斯塔听不懂具体的含义，但她能听出伯衡语气中的威胁。
赫斯塔看了那个男人一眼，原本要关门的手也停了下来。
“……你们按自己的节奏来。”伯衡勉强露出一个微笑，“我们会在楼下大厅等候，不要着急。”
“谢谢。”赫斯塔合上了门，而后，她站在原地，听见外面传来低声的交涉，而后一阵脚步声远去了——从楼梯间。
斯黛拉在卫生间里全程旁听了这场简短的对峙：“你怎么看？”
“你快点儿洗漱，”赫斯塔道，“一会儿下楼了。”
斯黛拉深吸了一口气：“我看他这几天之所以老不露面，就是因为他在拼命地往返雅加和格雷诺博——他在不断地对上说服，你明白吗，就像我之前和你分析的一样！”
“确实，”赫斯塔低声道，“不过，那也不重要。”
斯黛拉扬起头，“我还有一个猜想，你想听吗？”
“你说。”
“他们的这个首领大概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见你，因为引荐你的人——也就是你的这位好朋友——恐怕在他们的组织里说不上什么话，”斯黛拉道，“然而现在他又愿意见你了，你觉得，这仅仅是你的朋友在雅加和格雷诺博之间往返跑了几趟的缘故吗？”
赫斯塔微微颦眉：“你想到了什么？”
“一会儿你可以亲自去向你的这位老朋友验证……”
斯黛拉靠近赫斯塔，低声耳语。
……
一刻钟后，赫斯塔与斯黛拉乘电梯下楼，那些看起来颇有危险性的男人们都消失了，只剩伯衡一个人坐在那里。
赫斯塔走上前：“他们人呢？”
“我让他们先回去了。”伯衡嘴角微微下沉，“抱歉，刚才……可能有点冒犯。”
“你不用道歉，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。”赫斯塔往后稍退了一步，“刚才没有机会说……你今天的这身装扮，很特别。”
“啊，你说这个……”伯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，不由得笑了一声，“这是我的僧袍，穿着它不太方便行动，除非是见阿那律或者别的什么领袖，平时它基本都是压箱底的……看起来还很新，是吗？”
“很适合你。”一旁斯黛拉微笑着说。
“谢谢。”
三人一同出门，推门的时候，赫斯塔漫不经心地开口：“告诉我，伯衡，一会儿我应该怎么向那位阿那律先生自我介绍？”
伯衡有些意外地侧目，随后笑了起来，“当然是正常介绍就好了，你是简，是水银针，是AHgAs任命的监察官，当然，也是我重要的朋友——”
“在我这么多的身份里，”赫斯塔望着前路，“是哪一条打动了阿那律先生，让他最终决定来见我呢？”
伯衡的脚步略微滞塞：“……上次你来山里的时候我们就说过——”
“如果他那个时候就决定要见我了，那你这两天都在忙什么？”赫斯塔带起一个微笑，“伯衡，你有没有拿我真正当朋友？”
伯衡也不由得笑了起来：“……我没有想故意瞒你。”
“其实，当你说你们的人想见我的时候，我就已经很意外了，”赫斯塔看了斯黛拉一眼，开始按着她的话术开口，“此前，你们已经那么坚决地拒绝了深锚，没理由对 AHgAs就网开一面——更何况还是在 AHgAs主体已经撤离的情况下。
“我理解你特别想要促成我们的这次合作，我甚至觉得，你对那位阿那律先生的忠诚，恐怕远远比不上你对山区里那些学校的重视……告诉我，伯衡，你真正需要的究竟是什么，不要让我去猜，我们已经分别太久，现在正是需要重新建立默契的时候。”
斯黛拉目光微动——这最后半句话可不是她教的。不过斯黛拉并不意外，毕竟在阿雷瓦洛的晚宴上，她早就见识过赫斯塔的这一面了。
“……你早猜到这一趟可能会见不到人吗？”伯衡问。
赫斯塔微微耸肩。
伯衡深深地看了赫斯塔一眼：”但你还是来了。“
“这是我们约定好了的事情，我不会爽约。”赫斯塔轻声道，“如果你需要我配合你，那就跟我说实话，究竟是哪个身份打动了你们的首领？”
“……都不是。”伯衡道，“我没想到阿那律先生对你的态度会那么坚决，他平时非常愿意听我进言，所以我原本以为，这次只要和他讲明利害，他会答应见你的，但……”
“那你是怎么说服他的？”
“我没有说服他，”伯衡望着赫斯塔，“真正说服了他的人是你。”
赫斯塔与斯黛拉同时看向伯衡。
“……你现在是阿雷瓦洛的座上宾了，”伯衡道，“阿那律先生坚信，不管是深锚还是水银针，不管你们分裂出多少个派系，你们这些人，始终是一丘之貉——抱歉我的措辞可能不太友善但——”
“但如果我是阿雷瓦洛的座上宾，就说明，我这个人和他过去所见过的所有水银针、深锚都不同，”赫斯塔接着说了下去，“说明了，我是个可以和他对话的人。”
伯衡轻叹一声：“正是如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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