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烙印，每个家庭有每个家庭的习惯。rn 从第一次来李子轩家里开始，殷小妙记忆里，似乎就没见过李进好好地跟李子轩沟通。rn 而似乎李子轩也习惯了，父亲对他的嘲讽和责备，他也并不认为是一种伤害。rn 至少在他没有发病的情况，私下跟殷小妙沟通时，他自己也认为：“老豆他只会用这样的方式，来表达他对于儿子的爱和关怀，其实我能理解的。”rn 今天真的是例外，格外地让殷小妙震惊，以至于她二话不说，默默先用手机，给李进约了一个全面身体检查，她很担心公公是不是查出了有什么问题，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态度转变?rn 而听着父亲的话，李子轩抬头望了一眼父亲，也无意中发现，这位从他懂事开始，就非常要强，一直以硬汉的形象，默默支撑着这个家，承受着所有的压力的男人，不知不觉，再不也复记忆里高大。rn 李进并不高大，至少在现在看来，他只有一米七出头，比李子轩还要矮十几公分。rn 但这真的是李子轩第一次去正视这个问题，下意识里，这么多年他总是感觉，固执而坚强的父亲象一座山，可以为这个家，遮挡去所有的风雨。rn 他看见父亲在客厅柔柔的灯光下，不单有着许多白色的胡茬，而且这几天因为肠痉挛，没有去打理的头发，也长出一截白色的发根。rn “老豆，我现在有去广告行业里，给人家当顾问，就是为他们提供一些创意上，内容上的帮助。”李子轩也了解自己父母的三观，他不想在这样的夜晚，去让大家因为三观的冲突，而产生不快。rn 李进听着脸色稍为缓和些，但仍是担忧：“那就是没有上升空间的短工了，对吧？”rn 也许有许多因为时代造成的习惯，让李进跟李子轩、殷小妙这一代，会有一些代沟，但一直在职场上的李进，对于很多问题，他会极为敏锐捉住重点：“顾问，分好多种，有的是短工，跟地盘搬砖没区别，搬完今天，明天是不是需要你来搬砖？要看工地上的情况再定，对吧？可能你搬砖的速度快，工作的热情高，带动了其他人，工地明天会优先请你，但不请你，也完全没什么问题，不论是道德上，还是用工合同上。”rn 无论李子轩和殷小妙，都下意识地点头，因为本质上，的确就是这样。rn “还有就是，你是一道坎，你在这个行业是老行尊，或是你拿过国际性的大奖，你有绝对的权威性，有了你加入之后，整个项目档次和方向性，有了绝对的保障。就算你是我儿子，我也得说，你没有这样的资历。”李进又点了根烟，伸拢了拢自己的头发，很有些发愁地说道。rn 殷小妙和李子轩对望了一眼，有点无奈，因为对于认真起来的李进来说，有许多东西，在他面前，是糊弄不过去的。rn “好啦，算了，屋企来?，仔同媳妇回来一趟，你这么认真干什么？”陈慧珊很有些担心地劝阻着李进，但后者摇了摇头，看起来，这些问题和忧虑，在李进的心中，是颇有些长久的了。rn 李进拿起泡好的茶，喝了一口，放下杯子，望着李子轩：“你不要怪爸爸讲得难听，还有一种，是夜壶。就是为了项目推卸责任用的。你资历不够，夜壶，你没资格充当。所以你做的顾问，本质就是地盘短工。rn “劳动无贵贱，特别现在盛世之中，就算地盘短工，只要努力肯干，收入也不见得少。rn “问题是，你能干多久？rn “地盘工人只要出力气就行，能从十八岁做到五六十，你做创意民工，能扛几年？rn “当你整不出活了，怎么办？rn “甚至更难听一点，甲方赏识你的大佬走了，怎么？”rn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沉重起来，陈慧珊的脸色有些不好看，拿起热水袋起身：“好了，我们不是你的下属，你病了几天没上班，没训到下属，就来训我们是吧？翻页、翻页！“rn 知儿莫若母，她知道李子轩的性情，下着微微小雨的夜，一家人团聚的客厅，陈慧珊真的不想，搞到父子俩又是吵起来。rn “你又来？个仔?事，你都担心啊！为什么我一聊开，你又来岔开话题！“李进听着，便开始有了火气。rn 出乎李进和陈慧珊意料的是，李子轩打断了他们将要发生的争吵：“妈，没事，老豆讲得有道理的。”rn “仔，你老豆都系担心你，你唔好同佢……你话咩野？”陈慧珊习惯性地在李子轩开口后，准备调和父子间的冲突，十来年的惯性了，一下子说了一半才醒觉不对，“衰仔，你没事吧？”rn 这画风看得殷小妙笑了起来，她起身拿过婆婆手上的电热水袋：“妈，我来吧。老豆讲得的确是没错的，我跟子轩，也有考虑过这个问题。”她一边走过去给电热水袋插上充电线，一边笑着说道，“子轩都有在谈几个项目，意向还行，但还没定下来。”rn 李子轩也跟父亲聊了一些业务上的事，这让李进和陈慧珊听着，感觉心里好了许多。rn 离开父母家里，去车场拿车的路上，雨渐渐地有些大了。rn 李子轩更加用力地揽紧了殷小妙，全然不顾自己的淋湿。rn 他大声地说道：“我们下个月，在这边小区地库也租个车位，这样直接下负二层，就不用淋到雨了。别怕！”rn 小区的临时车位不多，有时来得晚了，就得停外面的停车场。rn “我不害怕。”在他怀里的殷小妙，轻声对他这么说道，不论他有没有听到。rn 她知道，他说的不是车位。rn 当两人钻进车里，殷小妙基本没怎么沾到雨，而李子轩几乎湿透了。rn 幸好他的车里有放着干燥的衣物可以更换，而且殷小妙也绝对不会让他开车。rn “别担心。”坐在驾驶位置上的殷小妙，低声对正在换衣服的李子轩说道。rn 李子轩快速地套上衣服，有些牵强地笑道：“没事，就是一点风雨。”rn 不再属于父辈的风雨，到了应该要他来承受的时候。rn 道理他当然早就懂，只是父亲今晚格外的虚弱，让他一下子被击中，如此的深刻。rn “我是说，我会开车的。”殷小妙拍了拍他的手。rn 她望着有些忧郁的他强颜欢笑——尽量在避免把这种焦虑带给她，很有些心痛。rn 所以她对他说道：“别担心，我会开车，就算这辆车大一些。”rn 殷小妙并不太喜欢开车，所以那辆MINI一直停在车库。rn 但若为了他，便是不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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