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5北渡
我的大四上，在各类忙碌的课设中匆匆走到了尾声，那个学期，我和木子的历史课设是柯布西耶和他的CIAM。与其说她抱了我的大腿，不如说她把这一揽子事儿都抛给了我。不过也好，我的领域里我还是习惯单枪匹马，多一个脑子反而碍手碍脚，不习惯。
夜晚的楼梯间烟雾缭绕，吸烟的男生都愿意躲在不见光的角落里悄悄燃烧时间，楼梯上时不时传来大喇喇的脚步声，那是拖鞋发出的，大多来自来往澡堂的人。那是去年12月底，放假前夕的一个晚上。
王京也靠在防火门上深嘬一口烟，继而背对着我呼出长长一口气:“真打算假期去趟丙市？”王京就是丙市人，对我去丙市这件事，他一直是十分热情的。大二那年在丁市学完软件，我就顺道去丙市逛了一遭，那时刚拿到驾照的他开着车带我逛遍了他生活的大街小巷，所以我对丙市还是熟络的，也眷恋那里的风土人情，最重要的还是丙派美食，南方的食材，北方的烹调，甚至比家乡菜更能勾动我的味蕾。
“对啊，不过，寒假我报的是网课。”
“那你去干什么？就为了送那位姐姐？”王京停下手中的烟，露出一脸不屑，甚至忘了点烟灰。
“她第一次去，我去送送她嘛。”
“我还以为您要留丙市每天接送上下学呢！”王京又故作镇静地嘬起烟。
“那怎么可能，我哪有那么厉害。”
“不不不，您挺厉害的，为了她把烟都戒了！”王京把烟头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，侧着的手掌指着我说道:“住哪儿啊，定好了吗？”
“她跟着机构统一住宿，我估计就待两三天，我走得早，你回家之前我没准就走了，住酒店吧。”
“您真辛苦！”王京在打趣中把烟头摔在地下，还不忘补上一脚。
所谓的寒假班，指的是快题课。建筑学的考研除了英语政治外，两门专业课是建筑理论综合和六小时快速设计，简称快题，我考的历史方向有所不同，是建筑历史理论综合和三小时古建筑复原，相比于建筑理论综合，历史理论综合少了建筑构造的内容。
快题历来是建筑考研的重中之重，各大机构从大四寒假起就设置寒假班，又在暑假设置暑假班。古建复原则不同，前期的重心基本都在理论综合上，所以要轻松不少。我抱着试试水的态度暂时报了尚无。
出发去丙市的前一晚，我们都兴奋地睡不着觉，至于在兴奋什么，其实我也不知道，不过心底总荡漾着一股自由的气息——那是我除了回家之外，第一次独自跟女生出远门。
果然，第二天她没起来。九点钟的高铁，约好七点半起床出发，我眼看着分针逼近，指向，又离开，却迟迟收不到木子的消息。
我焦急地跑到阳台不停地打电话，QQ，微信，手机都试过了，全无应答。按之前的情况，只要她看到消息，一定会回信，在这一点上，我一直很安心。
大约半小时后，我拨通了她室友的电话:“木子在吗，她还没起是不是？”
“啊对！”
“能麻烦你叫一下她吗，我们今天赶高铁，马上要迟到了！”
只听电话那头传来“木子！木子！”的呼唤声，紧接着我就听到了木子惺忪的嗓音“啊？几点了？”
“我靠！李十八，你怎么不叫我！”应该是木子情急之下抢过了室友的手机。
“你看看你的手机！”
“啊啊啊啊，怎么办，要迟到了！”
“不急，你慢慢收拾吧，我现在改签。”说实话，我哭笑不得，这几个月来，我对木子迟到这件事早已习以为常，我甚至想过郑北方是否也曾为这种事伤过脑筋。
看着时针划过八点，我知道一定来不及了，确信木子醒了，我松了一口气，把车票改签到了中午十二点。
还好去车站一路顺风，开车去送我们的是我的室友周岛，他为人热情，还是全宿舍最早拿到驾照的人，并凭借着这个身份被迫成为了这几年宿舍唯一的御用司机。
车站靠海，那天海风大到推开车门都很费力，周岛帮我们搬下行李回到驾驶室“去了天津好好学嗷，一路顺风！”
“谢谢，你回去路上小心！”
这是我们仨和丙市最早的缘分。
看着检票口上方的万年历——1月7日中午十二点整，我和木子踏上了第一次丙市之旅。
列车上，看着安详地熟睡了一路的木子，我偷偷借王小波的话写下了这样的一条朋友圈:你为什么要遇到那么多痛苦呢！你别为我担心。我遇到过好多让我难过的事情。列车上，余晖下，好像真的走回了四十年前，却发现那个时代的人跟我们曾有过一样的情和爱。
年轻的人，总是拥有着一样的年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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